孫國華:上蘭村五龍祠拾遺
庚子端午,參加了中華傅山園的活動之后,應(yīng)貴生賢弟之邀到他們村——上蘭村五龍祠一游。酷暑炎熱的正午,一行四人驅(qū)車前往,幾分鐘的路,眨眼就到了。五龍祠坐落在上蘭村南部的一個丁字路口,整個廟宇氣勢恢弘,十分壯觀。
五龍祠的山門前有鐵獅子一對,“五龍祠”三個大字遒勁有力,龍蛇飛舞,落款是傅山先生。偉林賢弟告述我,這三個字是貴生集傅山字雕刻的,以及包括正殿的楹聯(lián),再看,可不是呢,牌匾和楹聯(lián)的落款處有一方篆刻就是“楊貴生印”的字樣,我豁然感到就在我的身邊,深藏著一個民間的文化高手,今天對貴生賢弟又有了新的認識。正殿奉祀著赤、白、黑、青、黃五龍王。正殿對面有獻廳一座,祠內(nèi)還有一處小規(guī)模的碑林,有 15通碑,在靠西的一邊還堆放著十幾塊殘碑,東西廂房各三間,南房五間,正祠內(nèi)存壁畫《風(fēng)伯雨師》。據(jù)碑刻考證,始建于明朝萬歷三十六年( 1608年)夏六月,其建筑風(fēng)格具有鮮明的明代特色。
上蘭村的五龍祠是以赤白黑青黃五龍為中心營建起來的祭祀場所,但它所牽扯的既有民眾的宗教生活,也有民眾的世俗生活。這座次就像是一座座小博物館一樣,透過它可以讓我們看到過去,了解當時的民間文化及宗教文化的意義。這些民間的祠寺是歷史的沉積,是文明的結(jié)晶,是古今文化學(xué)者智慧,是不可多得的財富。
自遠古以來,春祈秋報,人們對龍禮敬有加,龍王廟成為各地到處存在的景觀,雖然人們不會把豐收的希望全部放在神靈的庇護上,但他們還是會把是否風(fēng)調(diào)雨順,是否豐歉與神靈聯(lián)系起來。對于災(zāi)害的防犯避免也是農(nóng)業(yè)社會時刻關(guān)注的事。與定期的對神靈賜福的祈求和回報相比,還經(jīng)常需要臨時向神靈祈求,希望它們能幫助人們抵御自然災(zāi)害。
上蘭村五龍祠就是有著這樣一個神奇般的傳說:在明朝某一年春天,村里遭受了罕見的旱災(zāi),地理的青苗都枯干了,眼看著不僅沒有收成,反而把種子都賠光了,全村百姓急的不知所措,婦女老叟哭干了眼淚也無濟于事。這時村里最有權(quán)威的族長出來組織百姓揭拜龍王,向龍王祈求下雨拯救青苗,拯救百姓。果然是在不多久后,一場甘霖綿綿不盡,滋潤著大地,萬物復(fù)蘇,煥發(fā)出勃勃生機,這一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獲得豐收的人們,不曾忘記春天求雨的情形,便有了興建龍王廟的意念。還是由族長出面組織捐資興建,全村百姓紛紛響應(yīng),很快就籌集到了善款,可是上蘭村附近樹木和森林稀少,蓋廟的木頭買不到,正當大家一籌莫展之際,一場大雨從天而降,只見汾河水猛漲,在奔騰不息的河流之中,人們看到了河里漂著好多的木頭,村民們紛紛來到河邊撈起木頭,請來木匠計算撈起來的木頭不多不少剛剛好,大家歡呼雀躍,都說好神奇呀,興建五龍祠真是天意呀。最后決定在村南廣濟寺傍邊修建五龍祠,讓廣濟寺的倆位道姑監(jiān)建,迄今已有四百多年的歷史。
祠內(nèi)一通碑文記載:明萬歷三十四年,上蘭村旱魃嚴重,田里的禾苗卷曲枯黃,眼看就要絕收。當?shù)匕傩障嗉s成群,打著旗鑼傘統(tǒng),頭戴楊柳枝編成的涼帽,手持楊柳、香蠟、供品,赤腳遠涉深山的神崖村汾河岸邊,設(shè)壇擺供,列供五方龍王。三天后果降喜兩,旱苗得澤。泛黃卷曲的禾苗轉(zhuǎn)綠,當年喜獲豐收。第二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莊稼長勢喜人,一派豐收景象。眾人感“龍之靈而應(yīng)也”,決議建祠供奉。將要開工之際,卻缺乏木材。就在人們著急之時,忽然汾河發(fā)大水,“忽聞水浮大木百余本至。越數(shù)夕,又浮數(shù)十本至”。龍王顯靈,恩澤百姓,此乃天意。全村男女老少非常高興,于是大家齊力,“驛驛然”、“籍籍然”,筑墻之聲“登登然”。于明萬歷三十六年( 1608)六月建成祠堂,方“欣欣焉”。
崇禎十四年(1641)三十三歲的傅山在虹巢讀書時,經(jīng)常去上蘭村五龍祠,曾贈二畝地給五龍祠,于是祠僧普烈嵌石于墻上,請傅山記之。傅山揮毫手書《上蘭五龍祠場圃記》,字體行草,碑文結(jié)尾處是用隱語:“岳丘既平,琮玉斯韞??枷橥鲅?,題楨木折。有位無人,甫田圍隱,巨室工逸,七賢一遁?!?此隱語謎底為,崇禎辛巳。這塊著名的書法精品碑,在民國六年( 1917年),太原東緝虎營建傅公祠時,將此碑移到該祠的東墻之上。日軍侵華時石碑不知下落,只有拓片存世。
新中國成立以來,無神論的大肆傳播,上蘭村把五龍祠改造成一個商業(yè)服務(wù)場,正殿是百貨攤位,百姓在這里秤花扯布,東廂房是五金制品,西廂房是土產(chǎn)日雜,南廂房也就是獻殿五間一分為二天,一半是副食,一半是糧油,偉林對東一半的糖果記憶深刻,記得一分錢能買一塊硬水果糖,一毛錢能買十一塊糖,看來刺激消費由來有之。祠里的十幾通石碑也都被挪作它用,大多數(shù)是修建了村里的水利工程。
上世紀八十年代,商場退出了祠院,恢復(fù)了它原來的面貌和功能,供人欣賞和了解上蘭村的歷史和文化,尤其是傅山文化的瑰寶。傅山先生的《上蘭五龍祠場圃記》,這通碑作為傅山先生最早的書法作品,為研究者所珍重。歷代碑文中唯一的隱語,更是成為文化大家制謎的唯一實證。
而《五龍王廟碑記》記載的奇特的對龍的信仰和充滿傳奇色彩的建筑材料的來源,給五龍祠增加了更多傳奇色彩。這通碑早被用在汾河灘上的水渠工程上,偶爾的一個機會,被文物愛好者楊貴生先生發(fā)現(xiàn),他邀請幾個好友,把用在水渠上的石碑替換下來,運回到祠里,并重新粘合,在他細致呵護,精心制作中,這通已經(jīng)四分五裂的碑又與游人見面了。
說起收集五龍祠散落在民間的石碑,貴生賢弟又是一陣感慨,有一通建祠的功德碑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是一推石礫,他左拚右對,經(jīng)過兩個月象繡花一樣努力,碑終于拼接好了,但是碑的整體破碎,沒有支撐的主題,他就用鋼板焊接在碑體上,好似這通碑被裝在了鐵筐子里似的。在獻殿里大大小小十五通碑,那一通都是經(jīng)貴生之手還原于世的。我不禁對相知相識十多年的兄弟倏然起敬,貴生為了傅山和傅山家鄉(xiāng)的文化不計報酬和得失,全身心的付出,我相信貴生將于五龍祠一樣流芳百世。不是嗎,當看到“五龍祠”這三個字的時候,當看到正殿的楹聯(lián)的時候,當看到那一通通殘缺破碎的石碑時,讓人聯(lián)想到的是,那位淳樸善良、崇尚文化的上蘭村人——楊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