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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的蓋茨比

弗朗西斯·斯科特·菲茨杰拉德

如果你想感動她，那就戴上金帽子；

如果你可以跳得高，那就為她跳起來。

直到她喊：

“親愛的，戴金帽子、跳得高的有情人，我一定要得到你！”

——托馬斯·帕克·丹維里埃

第一章

在我年紀(jì)輕輕、敏感易傷的那些年里，我的父親給了我一些忠告，直到現(xiàn)在也依然在我腦海里環(huán)繞。

“當(dāng)你想要批評別人的時候，”他對我說，“要記得，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所擁有的優(yōu)勢?！?/p>

他沒有再多說些什么，但是我們總是用這種矜持的方式交流也能夠相互理解，并且我知道，他想表達的遠比這多得多。因此，我傾向于保留判斷，緘默不語，這種習(xí)慣使得一些奇怪的人對我無所不言，我成為了他們傾倒無聊煩惱的犧牲品。當(dāng)這種品質(zhì)出現(xiàn)在一個正常人身上時，那些不正常的人很快就會察覺并且捕捉到。在大學(xué)時，我被不公平的指責(zé)為一個政客，就因為我知道一些默默無聞?wù)叩乃矫艿谋?。大多?shù)人對我的信任并非是我刻意想要的——因此每當(dāng)我準(zhǔn)確無疑地意識到，一種親密關(guān)系正準(zhǔn)備生根發(fā)芽的時候，我經(jīng)常假裝在睡覺，假裝心事重重，或者擺出一副不耐煩，舉止輕佻的樣子。因為年輕人的傾訴，或者至少他們所表達的措辭，往往都是相同的，并且被他們明顯的遮遮掩掩弄得支離破碎。不對事物妄下定論是一種美好的境界。我現(xiàn)在依然擔(dān)心自己忘記了父親教導(dǎo)的，而我也不斷重復(fù)的令人驕傲的忠告而有所失?！叭说幕镜赖聹?zhǔn)則生來不同，不可同等看待?！?/p>

不過，在對自己的寬容如此自夸之后，我也得承認(rèn)這種寬容是有極限的。人的行為舉止也許建立在堅硬的巖石之上，或者發(fā)源于潮濕的沼澤之中，但是如果超過了某個限度，我就不在乎它建立在什么地方了。當(dāng)我去年秋天從東部回來，我只想讓全世界都穿上統(tǒng)一的服裝，在道德上永遠保持立正的姿勢。我不想盡情的用特權(quán)去一睹他人的內(nèi)心世界了。唯有蓋茨比是我的例外，就是這本書名字上的那個人——蓋茨比，他代表了我真心鄙視的一切。如果人的品格是一系列完整美滿的姿態(tài)，那么他就是最光彩奪目的那一個，他對他所希望的人生有著相當(dāng)高的敏感，就好像在和一臺能探查到一萬英里之遙的地震的精密機器相連。這種敏感性與那種被美名為“創(chuàng)造性氣質(zhì)”的多愁善感無關(guān)——這是一種帶有希望的非凡天賦，是一種浪漫的聰慧品質(zhì)。這些我過去從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以后也不太有可能再發(fā)現(xiàn)了。不——蓋茨比直到最后都是正確的，是那些吞噬蓋茨比的東西，那些在他破滅的夢上飄浮的骯臟塵埃，使我對人們失意的悲傷和片刻的歡愉暫時關(guān)閉了興趣。

我們家族三代都是這個中西部城市顯赫又富裕的人，卡拉韋家族多少算是個大家族。傳聞我們是布克婁奇公爵的后代，但是我們家系真正的創(chuàng)始人是我祖父的哥哥。他五十一歲時來到這座城市，派了一個替身去參加南北戰(zhàn)爭，自己則做起了批發(fā)五金制品的買賣，如今這門生意由我父親繼承了下來。

我從未見過這位伯祖父，但我常被認(rèn)為長得像他——從我父親辦公室里掛的那幅略顯莊嚴(yán)的畫像就看得出來。我一九一五年從紐黑文畢業(yè)，距離我父親畢業(yè)正好有二十五年。沒過多久，我參加了條頓民族大遷徙的延續(xù)——世界大戰(zhàn)。我徹底的沉溺于大反攻之中，以至于回家之后變得百無聊賴。中西部不再是世界溫暖的中心了，現(xiàn)在更像是宇宙破碎的邊緣。所以我決定去東部學(xué)做債券生意，我了解的 所有人都在做債券生意，我想即使再多養(yǎng)活一個我這樣的單身男人也不是問題。我的叔叔和嬸嬸們互相商量此事，最終他們一臉沉重又猶豫地說“那……好吧”。父親也同意資助我一年。在幾經(jīng)波折之后，我來到了東部，在這個一九二二年的春天，我想我將會永遠的留在這里。

現(xiàn)實的是我要在這座城市找個地方住下來。但現(xiàn)在是個濕熱的季節(jié)，我又剛剛離開我那草木宜人的家鄉(xiāng)，所以當(dāng)辦公室的一位年輕人提議，一起在市郊的鎮(zhèn)上合租房子時，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他找到了房子，是個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月租八十美元的硬板平房。但在最后一刻，公司把他調(diào)去了華盛頓，所以我只能獨自一人去了郊外。我曾有一只狗（至少在它跑掉之前養(yǎng)了幾天），有一輛老舊的道奇轎車和一名芬蘭女傭，她為我整理床鋪，做早餐，在電爐旁一邊工作一邊操著芬蘭口音自言自語。

剛定居的頭幾天，我感覺有些孤單，直到有一天早上，有個比我還晚到這里的男人在路旁叫住了我。

“請問西卵區(qū)怎么走？”他無助地問。

我告訴了他方向。然后，在繼續(xù)走路的過程中，我發(fā)覺我已經(jīng)不再孤單了。我成為了一個向?qū)?，一個開拓者，一個原住民。他無意間授予了我自由居民的身份。

陽光普照萬物，樹枝上吐出的大量新葉就像在電影的加速鏡頭中一樣急速生長。我那熟悉的信念再次涌現(xiàn)了出來——在這個夏天，一切又是新的開始。

這里有這么多的書可以讀，還有這么多給人以健康的新鮮空氣可供呼吸。我買了十幾本關(guān)于銀行、信貸和投資證券方面的書，它們紅底燙金——就像鑄幣廠新印刷的錢幣--——齊刷刷的擺在我的書架上。承諾為我揭曉那些只有邁達斯、摩根和米西納斯才知道的卓越奧秘。此外，我還對許多其他書籍頗有興趣。在大學(xué)時我偏愛于文學(xué)，曾在某一年給《耶魯新聞》寫過一系列很嚴(yán)肅又平平無奇的社論，我現(xiàn)在決定要把這些興趣重新帶回到我的生活，再次成為一個在各領(lǐng)域都學(xué)而不精的專家，也就是所說的“通才”。畢竟——如果你只從一個窗口看世界，那么你更容易獲得成功——這并不僅僅是一句玩笑話。

我所租的房子坐落于北美最奇特的小鎮(zhèn)上純粹是偶然。小鎮(zhèn)位于紐約東邊那個細(xì)長又無規(guī)則的島上，那里除了有一些奇特的自然景觀之外，還有兩個形狀獨特的半島。它們離城市有二十英里，在輪廓上完全相同，像一對巨大的雞蛋。兩個半島中間只隔著一條淺淺的海灣，一直延伸到長島海峽那廣闊而潮濕的“空地”——西半球的那片最溫馴的海洋之中。它們并不是完美的橢圓形，而是在接觸陸地的末端呈扁平狀（就像哥倫布故事中的雞蛋那樣），但是它們形狀上的相似一定會成為上空中掠過的海鷗的一個永遠的驚奇。而對于無法飛翔的生物而言，更有趣的現(xiàn)象則是這兩個半島除了形狀和大小之外，就沒有其他相似的地方了。

我住在西卵區(qū)，嗯……就是兩個半島中不太時髦的那個，然而這卻是最膚淺的標(biāo)簽來形容二者之間那奇異又不詳?shù)牟顒e了。我的房子位于蛋形的最頂端，和海峽只有五十碼的距離，被兩個季度租金在一萬二至一萬五的豪宅夾在中間。無論用什么樣的標(biāo)準(zhǔn)，我右邊的那棟房子都是十分龐大的建筑，像諾曼底的某個市政廳的仿造版。豪宅的一邊有一座嶄新的塔樓，上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常春藤。還有一個用大理石修的游泳池和超過四十英畝的草坪和花園。那是蓋茨比的宅邸。不過，或許應(yīng)該說這是一位名叫蓋茨比的紳士所居住的宅邸，因為那時候我并不認(rèn)識蓋茨比。我的房子就很礙眼了，不過因為它太? ??，所以常常被人忽視。因此我才有一隅之地可以欣賞海景，可以看到鄰居家的一部分草坪，還能以和富豪為鄰聊以自慰，而這一切僅僅只需要每月支付八十美元。

穿過淺淺的海灣，時髦的東卵區(qū)的那些白色宮殿倒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中閃爍著光輝。在我驅(qū)車前往湯姆·布坎南家中吃晚飯的那個晚上，這個夏天的故事才真正開始。黛西是我的遠房表妹，而湯姆和我在大學(xué)互相認(rèn)識。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我在芝加哥和他們待過兩天。

黛西的丈夫曾是紐黑文最強的橄欖球鋒線球員之一，在各種體育項目中都有所成就，某種程度上說是國內(nèi)知名的人物。像他這樣在二十一歲就攀登到頂峰的人，之后無論做什么都有些令人掃興的意味。他的家庭是極其富有，即使是在大學(xué)，他揮霍金錢的毛病就一直飽受指責(zé)，而現(xiàn)在，他從芝加哥搬到東部來的陣勢更是讓人驚訝的無法呼吸。比如說，他把打馬球需要的一群馬直接從森林湖運了過來。真的很難理解我這代人里面竟然有人會闊綽到這種程度。

我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磥頄|部。他們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就在法國待了一年，然后不停的輾轉(zhuǎn)于各地，哪里能打馬球、能同有錢人在一起，他們就去哪里。黛西在電話里和我講，這次是徹底定居了，然而我并不相信。我不清楚黛西的想法，但是我覺得湯姆會永遠漂泊下去，會帶著一絲傷感，試圖找回昔日某場不可復(fù)現(xiàn)的橄欖球賽中那激動人心的歡騰。

于是，故事發(fā)生于那個吹著暖風(fēng)的夜晚，我開車到東卵區(qū)去見這兩個我?guī)缀醪涣私獾睦吓笥?。他們的房子比我想象的還要精致，是帶有喬治王殖民時期風(fēng)格的紅白色建筑，面對并俯視著海灣。長達四分之一英里的草坪起始于沙灘，直到豪宅的前門，其間穿過日晷、磚路和絢麗多彩的花園，最后憑借這股勢頭，一片碧綠明亮的藤蔓沿著墻壁飄然而上。房子正面是一排法式落地窗，此時在迎接著傍晚的暖風(fēng)而大大敞開著，窗上反射著耀眼的金光。湯姆·布坎南穿著騎馬裝，此時正張開雙腿站在門廊上。

比起在紐黑文的那些年，他變了許多。如今他三十歲了，身體健壯，留著稻草色頭發(fā)，表情堅毅，神態(tài)高傲。他的臉上最突出的是那兩只明亮、傲慢的眼睛，所以他常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印象。即使是他身上那件女氣的華麗騎馬裝，也掩蓋不了他身體的強壯。他的小腿似乎將他擦得閃亮的靴子撐得滿滿，最上面的鞋帶也被撐得很緊。當(dāng)他的肩膀一活動，你可以看見一整塊肌肉在他的薄外衣下顫動。這是一副強而有力的身軀，一副殘暴的身軀。

他說話的聲音——深沉又沙啞的男高音——加深了別人對他易怒的印象。他的話中常帶有一些長輩在教訓(xùn)人時的輕蔑，即使是對他喜歡的人也是一樣，因此在紐黑文的時候，很多人對他恨到極點。

“不要覺得在這些事情上，我的意見被采納是因為它是最好的，”他似乎在說，“僅僅是因為我比你們更強壯、更像個男人?！蔽液退谕粋€高年級社團里。雖然我們從未關(guān)系親密過，但我總感覺他很認(rèn)可我，并且希望我也喜歡他那冷酷、不可一世的態(tài)度。

我們在陽光充足的門廊上聊了幾分鐘。

“我找到了個不錯的地方。”他的眼睛不停地閃爍著說道。

他用一只胳膊把我轉(zhuǎn)了過來，然后將他那寬大又平整的手掌移動至我面前的景色上——一座下凹的意大利式花園，半英畝花香撲鼻的玫瑰花叢，還有一艘翹鼻子的汽艇在岸邊的潮水中搖搖晃晃。

“這地方曾經(jīng)是屬于那個石油大亨德梅因的?！彼Y貌又突然地再次把我轉(zhuǎn)了回去，“我們進屋里去。”

我? ??穿過一條高高的走廊，進入到了一個明亮的玫瑰色房間，兩端的法式落地窗將這個房間輕巧的嵌入豪宅之中。閃閃發(fā)光的窗戶半開著，窗外鮮嫩的青草好像要長到房間里來。一陣微風(fēng)吹過房間，窗簾像白色的旗幟，有的向里飄，有的向外揚。風(fēng)將它們朝著天花板上的糖霜蛋糕樣的裝飾吹去，然后在酒紅色的地毯上起起伏伏，就像風(fēng)吹過海面，留下一道陰影。

房間里唯一完全靜止不動的是一張巨大的長沙發(fā)，兩個年輕的女人坐在上面，就好像飄浮在一個固定的氣球上。她們都穿著白色的裙子，裙邊如海浪一般隨風(fēng)飄揚，如同剛剛完成了繞房一周的短暫飛行而回來一樣。我一定是聽著窗簾飄動的啪嗒聲和墻上畫作的呻吟聲呆站了好一會兒。然后我聽到了湯姆·布坎南關(guān)閉后面的窗戶的巨響，于是，房間里的風(fēng)逐漸消失，揚起的窗簾、地毯還有飄浮著的兩個年輕女人才緩緩降落在地面上。

我不認(rèn)識兩個人中比較年輕的那位。她在沙發(fā)上盡情地舒展自己的身體，完全不動。下巴微微抬起，好像上面有什么東西快要掉下來，而她在盡力保持平衡。沒有跡象能讓我知道，她是否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我——實際上，我驚訝的幾乎想出聲向她道歉，擔(dān)心因為我的到來而打擾到她。

另一個女孩就是黛西，想嘗試起身。她帶著認(rèn)真的表情將身子微微向前傾，然后莞爾一笑，那是一種莫名的卻迷人的微笑，于是我也笑了起來，進入了房間。

“我幸福得要癱……癱了?！?/p>

她又笑了，好像自己說了什么俏皮話。她拉著我的手過了好一陣，抬起頭看著我的臉，向我保證，在這個世界上她最想見到的人只有我。這正是她所待人的方式。她悄悄地小聲告訴我，那個在保持平衡的女孩姓貝克。（我曾經(jīng)聽說黛西喜歡輕聲低語只是想讓人們更靠近她一些，但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流言蜚語并不會減少她的魅力。）

總之，貝克小姐的嘴唇顫動了一下，難以察覺地朝我點了點頭，然后迅速地將頭轉(zhuǎn)了回去——顯然她想保持平衡的東西微微動搖了，給了她一些驚嚇。我的嘴里再一次產(chǎn)生了一句道歉話。這種完全自我的表現(xiàn)總是讓我既驚訝又敬佩。

我回頭看向我的表妹，她開始用帶著興奮的低音向我提問。這是一種想讓人聽得一字不落的聲音，就好像每句話都是安排好的并且只彈奏一次的音符。她的容貌憂傷而惹人憐愛，并且?guī)в谢顫姷膬?nèi)容在上面：明亮的眼睛，鮮艷又動情的小嘴，但她的嗓音里卻擁有令人激動無比的東西，會讓所有愛過她的男人難以忘記。那種感覺，像是一種想要放歌的沖動，一聲“聽著”這樣的低語，或者一件美好的承諾，告訴大家她剛剛經(jīng)歷了快樂又興奮的事情，而這樣愉快的事情隨即又會再次發(fā)生。

我告訴黛西，我前往東部的途中在芝加哥停留了一天，有十幾個人要通過我來向她問好。

“他們有想我嗎？”她欣喜若狂地喊道。

“整個城市都孤單寂寥。所有車子的左后輪都涂成了黑色，就像哀悼用的花圈。城市北邊的海濱，整夜都是連綿不斷的哭聲?！?/p>

“太棒了！我們回去吧，湯姆。明天就回！”隨即她又毫不相干地說：“你應(yīng)該看看寶寶?！?/p>

“我很愿意?！?/p>

“她還在睡覺。她已經(jīng)三歲了。你還沒見過她吧？”

“從沒見過。”

“喔，你應(yīng)該看一看她的。她是——”

一直在房間里不斷徘徊的湯姆·布坎南在我身邊停了下來，將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尼克？”

“我在做債券生意。”

“和誰？”

我告訴了他。

“從沒聽說過他們?！彼麛嗳坏卦u論說? ??

這讓我有點生氣。

“你會知道的，”我簡短的回答道，“你如果待在東部你會知道的?！?/p>

“噢，我會待在東部，你不用擔(dān)心?！彼沉艘谎埙煳鳎缓笥挚聪蛭?，好像在警戒著什么東西。“如果我住到別的地方去，那我就是個該死的蠢貨?！?/p>

“確實！”就在這時貝克小姐突然說道。我因此嚇了一跳——這是我進入房間以來她說的第一句話。顯然，她也像我一樣吃驚，因為她打了個哈欠，然后用一系列熟練又迅速的動作站了起來。

“我渾身都僵了，”她抱怨道，“我自己都不記得我在沙發(fā)上躺了這么久?！?/p>

“別看著我，”黛西反駁說，“我整個下午都在勸你去紐約?！?/p>

“不了，謝謝，”貝克小姐對著剛從食品室里拿來的四杯雞尾酒說，“我在一絲不茍地訓(xùn)練?！?/p>

湯姆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是嗎？”他將酒喝得一干二凈，就好像那是杯底的最后一滴，“我倒要看看你能做成什么事?！?/p>

我看向貝克小姐，想知道她“做成”的事指的是什么。我喜歡看著她。她是個體型纖細(xì)，胸部嬌小的姑娘，她姿態(tài)挺拔，從她像軍校學(xué)生那樣挺直的腰板可以看得出來。她那被陽光照射得瞇起來的灰色眼睛轉(zhuǎn)而看向我，在她的蒼白、迷人又帶有些不滿的臉上，我感受到了一種禮貌、回敬般的好奇。此時，這使我想起我好像曾經(jīng)見過她，或者見過她的照片。

“你住在西卵區(qū)，”她輕蔑地說，“我認(rèn)識那里的人?！?/p>

“我一個人都不認(rèn)——”

“你一定認(rèn)識蓋茨比?！?/p>

“蓋茨比？”黛西追問道，“哪個蓋茨比？”

在我想說他是我的鄰居之前，就被人告知晚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我的胳膊被湯姆·布坎南肌肉緊繃的手臂緊緊夾住，強制性的把我?guī)С隽朔块g，仿佛在把一顆棋子移動到另一個格子上。

兩位年輕的女士將手輕輕搭在她們苗條又慵懶的腰上，先于我們走進了迎著落日的玫瑰色門廊。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餐桌上的四支蠟燭也跟著閃爍起來。

“為什么要點蠟燭？”黛西皺著眉頭反對說，然后用手指將蠟燭熄滅?！斑€有兩個星期就是全年白天最長的時候了?！彼莨鉄òl(fā)地看著我們，“你們有沒有總是盼望這一天的到來但卻錯過了？我總是期待白天最長的日子，然后又忘記了?！?/p>

“我們應(yīng)該計劃一下?！必惪诵〗阍谧狼白?，打著哈欠說道，好像正準(zhǔn)備上床休息一樣。

“好啊，”黛西說，“我們計劃些什么？”她無助地轉(zhuǎn)向我，“人們都在計劃什么？”

我正要回答她，卻發(fā)現(xiàn)她在用一種驚恐的眼神盯著自己的小指。

“看！”她抱怨道，“它受傷了?！?/p>

我們都看過去——指關(guān)節(jié)有些青紫。

“這是你弄的，湯姆，”她指責(zé)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這就是你弄的。這就是我嫁給一個粗魯?shù)娜说膱髴?yīng)，一個又高又大又笨重的——”

“我討厭笨重這個詞，”湯姆生氣地反駁說，“即使是開玩笑?！?/p>

“笨重?！摈煳髦貜?fù)了一遍。

有時她和貝克小姐進行短暫的聊天，會不惹眼地開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玩笑，但從不讓人覺得嘮叨。她們的談話就像她們穿著的白色連衣裙，以及不帶有任何欲望的、冷淡的眼眸一樣清爽。她們就在這里，時而附和著湯姆和我，僅僅保持著一點禮貌的愉悅，同我們聊來聊去。她們知道此刻的晚餐和不久之后的夜晚很快將會結(jié)束，會在不經(jīng)意間消失無蹤。這與西部截然不同。西部的晚會總是一個階段緊接著下一個階段，直到其結(jié)束，使人在期待中不斷地失望，或者對結(jié)尾的到來感到忐忑不安。

“你讓我覺得自己不夠文明，黛西?！?我喝著第二杯雖然帶點軟木塞味但仍然味道不錯的紅葡萄酒，坦誠地說道。“你能不能聊點莊稼或者別的什么？”

我的這番話并沒有特別的意思，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復(fù)。

“文明正變得支離破碎，”湯姆猛然說道，“我現(xiàn)在對任何事物都持有一種糟糕的悲觀態(tài)度。你有讀過戈達德寫的《有色帝國的崛起》嗎？”

“沒有，怎么了？”我回答說，對他的語氣感到有些驚訝。

“喔，這是一本好書，每個人都應(yīng)該去讀一讀。書里說，如果我們不小心，白種人就會——就會被徹底地淹沒。這些都是科學(xué)的結(jié)論，已經(jīng)被證實了?！?/p>

“湯姆變得越來越深刻了?！摈煳髂樕蠋е唤?jīng)意的憂傷表情說?！八吹亩际切﹩卧~很長很晦澀的書。我們剛說的那個單詞是什么來著——”

“我說，這些書全都是科學(xué)的，”湯姆不耐煩地瞟了她一眼，堅持說道。“這家伙把所有事都講清楚了。這取決于我們占統(tǒng)治地位的人種要提高警惕，不然其他種族就要控制一切?！?/p>

“我們要把他們打倒。”黛西小聲說著，迎著強烈的夕陽光頻繁地眨眼。

“你應(yīng)該住在加利福尼亞——”貝克小姐剛開口，但是湯姆在椅子上重重地挪了挪身子，打斷了她的話。

“書里講，我們都是北歐民族。我是，你是，你也是，以及——”在短暫的猶豫之后，他對黛西輕輕點了點頭，把她也囊括進去，然后黛西又向我眨了眨眼?！拔覀儎?chuàng)造了一切能構(gòu)成文明的東西，恩，科學(xué)和藝術(shù)等等。你們懂嗎？”

他在這方面的專心總讓人覺得有些可悲，好像他的這種自滿雖然比以前更強烈，但對他而言已經(jīng)遠遠不夠了。就在這時，房間里的電話鈴響了，男管家離開了門廊，黛西抓住這個空當(dāng)，朝我這邊靠過來。

“我打算告訴你一個家里的秘密，”她興奮地小聲說，“是關(guān)于男管家的鼻子的。你想知道他鼻子的事情嗎？”

“我今晚來這里就是為了這個?！?/p>

“他并不是一直都當(dāng)管家。他曾經(jīng)在紐約專門給人擦銀器，那戶人家有可供二百多人使用的銀器。他得從早擦到晚上，直到最后他的鼻子開始出了問題……”

“情況變得越來越遭了?！必惪诵〗阏f。

“是的，變得越來越糟，最后他不得不辭去了工作?！?/p>

有那么一刻，夕陽的最后一縷余暉充滿著浪漫和柔情，灑落在她熱情洋溢的臉頰上。她的聲音使我不自覺地向她靠近，屏息傾聽——隨后，余暉褪去，每一束光都帶著不舍的眷戀離她而去，就像孩子們在黃昏時刻離開一條充滿歡聲笑語的街道。

男管家回來了，在湯姆的耳邊悄悄說了些話。湯姆皺了皺眉，把椅子向后推開，一聲不吭地走進了房間。湯姆的離開好像喚起了黛西內(nèi)心中的什么東西，她再次往我這邊靠近。她的聲音婉轉(zhuǎn)動聽，像是在唱歌一樣。

“我喜歡看你在我的餐桌前，尼克。你使我想起一朵——一朵玫瑰，一朵純正的玫瑰。不是嗎？”她看向貝克小姐，希望得到她的肯定，“一朵純正的玫瑰？”

不是的，我一點也不像玫瑰。她只是在隨便亂講，但是她的話里卻涌動著一股撩人心扉的溫情，仿佛她的真心已隱藏在她那令人窒息又激動人心的言語中，而此時正在試圖向你敞開。然后，她突然把她的餐巾扔在餐桌上，說了聲抱歉就走進了房間里。

貝克小姐和我交換了一下眼神，有意地不表達任何意見。當(dāng)我正想說些什么時，她警覺地站起身，用警告般的聲音說了聲“噓”。房間里可以聽到一陣被故意克制的但情緒激烈的交談聲，貝克小姐毫無顧忌地探過身去，想聽清他們在說什么。那連續(xù)的談話聲聽起來在發(fā)顫? ?音調(diào)時高時低，然后就完全停止了。

“你所提到的蓋茨比先生是我的鄰居——”我開口說道。

“別說話。我想聽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我天真地問道。

“你意思是你不知道？”貝克小姐著實感到驚訝。“我以為所有人都知道?！?/p>

“真不知道?！?/p>

“這——”她猶豫地說，“湯姆在紐約有個女人?！?/p>

“有個女人？”我茫然地重復(fù)道。

貝克小姐點了點頭。

“她至少應(yīng)該識趣點，別在晚餐時給他打電話。你不這樣認(rèn)為嗎？”

在我理解她的意思之前，傳來了一陣裙擺的摩擦聲和皮靴的嘎吱聲，湯姆和黛西回到了餐桌上。

“真沒辦法！”黛西故作歡快地大聲說。

她坐下來，疑惑地打量著貝克小姐和我，然后繼續(xù)說，“我向室外看了一會兒，外面可真浪漫。有一只鳥停在草坪上，我想它一定是一只搭乘著‘冠達’或者‘白星’公司的郵輪來到這里的夜鶯。它一直在唱歌——”她的聲音也像在唱歌一樣，“這多浪漫啊，你說是嗎，湯姆？”

“非常浪漫?！彼f道，然后一臉苦悶地對我說，“如果晚飯后天色還早，我想帶你看看馬廄。”

房間里的電話鈴聲讓人詫異地再次響起，隨著黛西堅決地向湯姆搖頭，關(guān)于馬廄的話題——實際上是所有的話題，都在空氣中消失殆盡了。在我對餐桌上最后五分鐘的殘存記憶中，我記得蠟燭又被毫無意義地點燃，我意識到自己想正視每一個人，但又想避免對上眼神。我猜不到黛西和湯姆正在想什么，但是面對這第五個客人的尖銳如金屬般的催促聲，我懷疑即使像貝克小姐這樣淡定從容的人，也沒辦法完全置身事外了。對于某種性格的人來說，或許會覺得這種情況很有趣——但我的本能反應(yīng)是立刻打電話報警。

不用說，馬的事情再也沒被提起。湯姆和貝克小姐之間隔著幾英尺的暮色，一同漫步返回書房，好像要去為一具真實存在的尸體守夜。而我則裝出一副看起來饒有興致又有些不知情的樣子，跟著黛西穿過一連串相互連接的長廊，最后走到了房前的門廊。在它幽暗的陰影下，我們肩并肩坐在一張柳條制的長靠背椅上。

黛西雙手捧著臉，仿佛在感受它可愛的形狀，她的眼睛逐漸向天鵝絨般的暮色望去。我看得出那些混亂的情緒在困擾著她，所以我問了一些我覺得能讓她平靜下來的問題，是關(guān)于她的小女兒的。

“我們互相都很不了解，尼克?！彼蝗徽f，“雖然我們是表親。你都沒有參加我的婚禮?！?/p>

“那時我還沒從戰(zhàn)場上回來?！?/p>

“是啊?！彼q豫了一會兒?！鞍?，我過得很糟糕，尼克，我看透了一切?！?/p>

明顯她有變成這樣的理由。我等待著下文，但是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于是過了一會兒之后，我勉強地把話題又轉(zhuǎn)回了她的女兒上。

“我想她會說話，會——吃飯，所有事都會了吧?！?/p>

“嗯，是的。“她心不在焉地看著我?！奥犞?，尼克。讓我告訴你，在她出生的時候我都說了什么。你想聽嗎？”

“非常想?！?/p>

“聽完你就知道我為什么會這樣看待——所有事物。唉，她出生還不到一個小時，天知道湯姆跑到哪兒去了。我從麻醉中醒來，感覺自己完全被拋棄了。然后我立刻問護士，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她告訴我是個女孩，于是我轉(zhuǎn)過頭，眼淚就流了下來?！冒?，’我說，‘我很開心她是個女孩。我希望她會成為一個傻瓜——這是這個世界上女孩們最好的出路，做一個漂亮的小傻瓜。’”

“你看，反正我覺得所有事情都很糟糕，”她繼續(xù)堅定地說。“所有人都這么認(rèn)為——即? ?是思想最先進的人。我全都知道。我什么地方都去過，什么東西都見過，什么事都做過?！彼难劬﹂W爍著光，用一種傲慢的方式環(huán)顧四周，這像極了湯姆。然后她帶著令人恐懼的輕蔑笑了出來，“世故啊——上帝，我久經(jīng)世故！”

她的話音剛落，不再迫使我去注意和相信她的話時，我察覺到她所說的話并非發(fā)自真心。這讓我感覺很不舒服，好像整個晚上都是一場騙局，就是為了從我這里索取一份安慰感。我等待著，果然，沒過多久她就看向我，可愛的臉上露出百分之百的傻笑，似乎在宣告她和湯姆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著名的秘密社團的會員。

屋里，那個深紅色的房間燈火通明。湯姆和貝克小姐各自坐在長沙發(fā)的兩端，她為他大聲朗讀《星期六晚郵報》——那些沒有起伏的、含糊的詞語結(jié)合在一起，像一種令人安心的旋律。燈光照亮了他的靴子，但映在貝克小姐如秋葉般的黃頭發(fā)上，卻顯得暗淡無光，每翻動一下報紙，她手臂上纖細(xì)的肌肉便隨之顫動，紙頁也在燈光下閃爍。

當(dāng)我們進屋的時候，她舉起一只手，示意我們先別說話。

“未完待續(xù)，”她說，隨即把報紙扔到桌上，“敬請期待下期。”

她的膝蓋不停地抖動，仿佛身體在宣告它早就不耐煩了。于是，她站了起來。

“十點了，”她說，好像在天花板上看到了時間，“好女孩要去睡覺了?！?/p>

“喬丹明天要去參加錦標(biāo)賽，”黛西解釋道，“在韋斯特切斯特那邊?！?/p>

“哦——原來你是喬丹·貝克?！?/p>

我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她很面熟了——在報道阿什維爾、溫泉和棕櫚海灘體育賽事的報刊照片上，她那惹人喜愛又顯得輕蔑的表情我已經(jīng)看到很多次了。我也聽說過她的一些故事，一些挑剔的、令人不悅的故事，但是內(nèi)容我已經(jīng)忘記很久了。

“晚安，”她輕輕說，“八點叫醒我，可以嗎？”

“如果你能起得來?！?/p>

“我會的。晚安，卡拉韋先生。下次見?！?/p>

“當(dāng)然會再見的，”黛西肯定地說，“事實上，我還想促成一樁婚事呢。你常過來坐坐，尼克，然后我會——嗯——把你們撮合到一起。你懂的——意外地把你們鎖在衣櫥里，或者用一艘小船把你們推到海上去，全都是這種事——”

“晚安，”樓梯上的貝克小姐喊道，“我什么都沒聽見?！?/p>

“她是個好女孩，”過了一會兒，湯姆說，“他們不應(yīng)該讓她這樣在全國到處跑?！?/p>

“誰不應(yīng)該這么做？”黛西冷冷地問。

“她的家人。”

“她的家人只有一個姑媽，都能有一千歲了。而且，尼克會照顧她的，是吧，尼克？這個夏天她會在這兒度過很多個周末。我認(rèn)為這里的家庭氛圍對她有好處?！?/p>

黛西和湯姆彼此沉默地對視了一會兒。

“她來自紐約嗎？”我立刻問道。

“她來自路易斯維爾。我們在那里度過了純潔的少女時代。我們美麗又純潔的——”

“你是不是在走廊和尼克說了一些交心的話？”湯姆突然問道。

“我有嗎？”她看著我，“我好像記不清了，但我想我們談到了北歐民族。對的，我確定我們聊到了。不知不覺就聊上了這個話題，你明白的——”

“別相信你聽到的一切，尼克?！彼麆窀嫖艺f。

我輕描淡寫地說我什么也沒聽到，幾分鐘之后我就起身準(zhǔn)備回家了。他們同我一起出了家門，肩并肩站在一方明亮的燈光下。正當(dāng)我啟動了汽車時，黛西不容分說地喊道：“等一下！我忘了問你一些事情，很重要的事情。我們聽說你在西部和一個女孩訂婚了。”

“是啊，”湯姆友好地附和道，“我們聽說你訂婚了?！?/p>

“這是謠言。我? ??么窮?！?/p>

“但我們聽說了，”黛西堅持道，我驚訝于她又像鮮花一樣綻放了?！拔覀儚娜齻€人那里聽來的，所以一定是真的?！?/p>

當(dāng)然，我知道他們指的是什么，但我確確實實沒有訂婚。事實上，那些謠傳我要結(jié)婚的流言蜚語，正是我來到東部的原因之一。你不能因為謠言就不和一個老朋友來往，但另一方面，我也不打算因為謠言而同她結(jié)婚。

他們的關(guān)心有些令我感動，并且使他們不像那種遙不可及的富人——不過，當(dāng)我驅(qū)車離開時，我感到困惑，還有一點厭惡。照我看來，黛西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的就是馬上抱著孩子離開這個家——但是她的腦袋里很明顯沒有這種想法。至于湯姆，“他在紐約有個女人”這件事真沒讓我有多吃驚，我更驚訝于他會被一本書弄得情緒低落。某種東西使他對一些陳腐的思想感興趣，好像由他的強健身軀所承載的自高自大已經(jīng)不能滋養(yǎng)他那專橫武斷的心了。

盛夏的景致已然顯露在路旁旅館的屋頂和修車行門前的空地上，一臺臺嶄新的紅色氣泵此時正沐浴在月光之中。我回到在西卵區(qū)的家后，將車停在了車棚下，在院子里的一臺被棄置的割草機上坐了一會兒。晚風(fēng)漸息，只留下一個聒噪又明亮的夜晚，樹上有鳥類在不斷拍打著翅膀，青蛙奮力鳴叫，蛙鳴如同經(jīng)久不衰的風(fēng)琴聲，仿佛大地的震顫。一只貓的剪影搖搖晃晃地穿過月光，當(dāng)我轉(zhuǎn)過頭去看它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孤單一人——五十英尺之外，有一個人出現(xiàn)在我鄰居家豪宅的陰影中。他站在那里，雙手插進衣袋，正抬頭仰望著夜空中的點點銀星。他那悠閑從容的舉止和站在草坪上的穩(wěn)健姿態(tài)讓我意識到，他就是蓋茨比先生，他出來確認(rèn)我們頭頂上的哪一片天空是屬于他的。

我決定和他打個招呼。貝克小姐在晚餐上提到了他，這可以用來做自我介紹。但是我沒有去打招呼，因為他突然給了我一個他正滿足于獨處的暗示——他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朝著黑暗的海水伸出雙臂，盡管我距離他很遠，但是我敢肯定他在顫抖。我不由自主地向海面望去——那里除了一盞孤獨的綠燈之外，什么也沒有。燈光顯得微弱又遙遠，那或許是一個碼頭的盡頭。當(dāng)我再次看向蓋茨比時，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不見了，我又獨自一人留在這不安寧的夜色之中。

（第一章完）

2. 冠達世紀(jì)游輪怎么樣

皇家加勒比、歌詩達Costa 、STARCRUISES麗星郵輪、公主郵輪Princess、NCL諾唯真、地中海郵輪MSC、CUNARD冠達郵輪、 星夢郵輪DREAMCRUISES

3. 冠達世紀(jì)游輪官網(wǎng)

180年前，1840年7月4日，

不列塔尼亞號（Britannia）開啟首航。

從英國利物浦出發(fā)，開往北美大陸，目的地為加拿大哈利法克斯，跟美國的波士頓。

最初主要運輸英國皇家郵政。

這是全球第一條定期的跨大西洋郵輪服務(wù)。

Britannia是艘設(shè)計有雙側(cè)攪拌槳的蒸汽動力船。

最高速度可達9節(jié)，能夠支持它在兩周內(nèi)，橫跨大西洋到達北美。

而7月4日，恰巧也是冠達郵輪的創(chuàng)始人——Samuel Cunard的生日，跟美國獨立日。

4. 冠達世紀(jì)游輪是干啥的

和傳統(tǒng)的旅游相比，郵輪旅游其實就是乘船旅游，它能帶給你一種“家”的感覺，特別溫馨，郵輪的生活，其實就是一種享受，不僅能你輕松自在，悠閑舒適，而且又不會讓你失去尊貴高雅，那么對于郵輪旅游你們了解多少呢？下面筆者就為大家盤點世界10大郵輪排名，其實這就是一種非常與眾不同的旅行方式。

1、海洋和悅號

它的總噸位數(shù)為22萬多噸，郵輪長度為362米，寬度為47米，甲板樓層有16層，艙房數(shù)量為2700間，載客人數(shù)高達8510人，其中包 括2100名船員，在2016年5月22日首次航行，是全球第一艘載有一整個水上公園的游輪。

2、海洋魅力號

它的總噸位數(shù)為22萬多噸，郵輪長度為362米，寬度為65米，甲板樓層有16層，艙房數(shù)量為2700間，載客人數(shù)高達8680人，其中包括2384名船員，在2010年12月1日首次航行，一個移動的海上城邦。

3、海洋綠洲號

它的總噸位數(shù)為22萬多噸，郵輪長度為362米，寬度為65米，甲板樓層有18層，艙房數(shù)量為2706間，載客人數(shù)高達8690人，其中包括2394名船員，在2009年12月5日首次航行，他是海洋魅力的姐妹船。

4、海岸線號

它的總噸位數(shù)為154000噸，郵輪長度為323米，寬度為41米，甲板樓層有14層，艙房數(shù)量為2070間，載客人數(shù)高達6713人，其中包括1413名船員，在2017年12月首次航行，是一艘最具互動性的未來型水上樂園。

5、傳奇號

它的總噸位數(shù)為171598萬噸，郵輪長度為315米，寬度為43米，甲板樓層有15層，艙房數(shù)量為2250間，載客人數(shù)高達6036人，其中包括1536名船員，在2016年9月2日首次航行，是一艘豪華精致的郵輪。

6、諾唯真喜悅號

它的總噸位數(shù)為168800噸，郵輪長度為334.6米，寬度為41.5米，甲板樓層有20層，艙房數(shù)量為1925間，載客人數(shù)高達6781人，其中包括1851名船員，在2017年6月28日首次航行，是一艘專為中國市場訂制的郵輪。

7、海洋贊禮號

它的總噸位數(shù)為168666噸，郵輪長度為348米，寬度為41米，甲板樓層有18層，艙房數(shù)量為2094間，載客人數(shù)高達6405人，其中包括1500名船員，在2016年4月14日首次航行，是一艘皇家加勒比部署中國的第二艘“量子系”智能郵輪。

8、海洋圣歌號

它的總噸位數(shù)為168666噸，郵輪長度為348米，寬度為41米，甲板樓層有18層，艙房數(shù)量為2110間，載客人數(shù)高達6405人，其中包括1500名船員，在2015年4月22日首次航行，是一艘能讓你入海和上天的海上國際大都市。

9、海洋量子號

它的總噸位數(shù)為168666噸，郵輪長度為348米，寬度為41米，甲板樓層有18層，艙房數(shù)量為2094間，載客人數(shù)高達6405人，其中包括1500名船員，在2014年11月2日首次航行，是一艘能讓你入海和上天的海上國際大都市。

10、諾唯真遁逸號

它的總噸位數(shù)為165157噸，郵輪長度為325.9米，寬度為41.5米，甲板樓層有20層，艙房數(shù)量為2110間，載客人數(shù)高達5979人，其中包括1731名船員，在2015年4月22日首次航行，是一艘備受歡迎的“船中船”。

這些郵輪都是為了游客精心設(shè)置的，可以說每個都很別出心裁，為了能實現(xiàn)大眾的郵輪歡鬧，也是付出了一番心血呀，在這些郵輪上，你不僅可以吃遍各種各樣的美食，而且還能玩盡那些高端的娛樂活動，比如劇院、圖書館、商店、游泳池、海上碰碰以及攀巖場地等等，這些郵輪個個都超出了人類的想象力，船上的設(shè)施幾乎是應(yīng)有盡有。

筆者覺得這種郵輪旅游方式才是環(huán)游世界的正確打開方式，你們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嗎！來說說你的看法吧。

5. 冠達世紀(jì)游輪有限公司組織結(jié)構(gòu)

1.招商維京伊敦號

“招商伊敦號”，由招商局集團和維京游輪聯(lián)手重磅打造，是中國第一艘懸掛五星紅旗的中國籍郵輪；第一艘由中國自主經(jīng)營管理的豪華郵輪；也是第一條巡游中國沿海城市及島嶼的航線。

2. 鼓浪嶼號

鼓浪嶼號是星旅遠洋投入的第一艘郵輪，這是一艘真正可以稱作“國貨之光”的國產(chǎn)郵輪。去年9月，“鼓浪嶼”號被授予首張郵輪港口海上游航線試點經(jīng)營許可證。

3. 憧憬號

憧憬號郵輪是中交建集團旗下三亞國際郵輪發(fā)展有限公司，于1998年在意大利芬坎蒂尼造船廠建造， 該船總噸重77,500噸，全長261米，寬32米，共有975間客房，41%的艙有陽臺，可搭載2222名乘客和825名船員。其原型為美國公主郵輪船隊下的碧海公主號。

4. 藍夢之星號

藍夢之星為上海藍夢國際郵輪公司旗下，藍夢郵輪成立于2016年，股東為福建中運投資集團有限責(zé)任公司，依托中國傳統(tǒng)文化，弘揚民族情懷，旨在打造屬于中國人的專屬郵輪品牌。

5.世紀(jì)和諧號

“世紀(jì)和諧號”郵輪隸屬于重慶冠達世紀(jì)游輪有限公司，公司擁有“世紀(jì)游輪號”品牌下12艘現(xiàn)代豪華長江五星級游輪艦隊，是中國內(nèi)河游輪產(chǎn)業(yè)標(biāo)桿企業(yè)和中國水上旅游資源整合運營商。公司于2020年10月購入嘉年華郵輪公司的“嘉年華魅力號”郵輪,更名為“世紀(jì)和諧號”，并成立世紀(jì)和諧號郵輪公司。該船總噸位為70347，共有1028間客房數(shù)，可載客2634人。

6.中華泰山號

“中華泰山”號郵輪，是中國第一艘全資、自主經(jīng)營、自主管理的豪華郵輪，隸屬于中國的首家國際郵輪公司——渤海郵輪有限公司，該公司于2014年2月成立，是渤海輪渡股份有限公司全資子公司，總部設(shè)在香港。郵輪船長180.45米，船寬25.5米，總噸位2.45萬噸，擁有927個客位，郵輪備有多達400多間歐式風(fēng)格客房等。

6. 冠達世紀(jì)游輪招聘

冠達郵輪旗下的品牌有瑪麗皇后2號、維多利亞女王號和伊麗莎白女王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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