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桐城詩人方守彝
方守彝,字倫叔,號賁初,又號清一老人,桐城魯谼山人,生于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
01
書香之家
魯谼山,位于桐城龍眠山以北。在這峰巒疊嶂,群山起伏的深山里,世居著方氏家族,一世祖方芒在明朝初年從江西婺源遷居這里,到清代初年以捕獵為生,當時人稱“獵戶方 "?!矮C戶方 "從第九世開始棄獵,過著耕讀為主的生活,書香之氣漸濃。
又經過幾代人不懈努力,到清朝道光年間,出了方東樹、方宗誠兩位在全國文壇上掛得上號的人。方東樹是姚鼐的學生,“姚門四大弟子 "之一。方宗誠是方東樹的學生,世稱柏堂先生,出身儒學世家,學宗程、宋,兼治經史百家,為晚清著名的理學家,后入曾國藩幕府,著作等身。中年任直隸棗強縣令,為政十年,政績頗著。方宗誠的經世致用的經學思想,后來傳到日本大學校園,日本大學課本中稱其為“柏堂學 "。方守彝就出生在這樣一個桐城著名的理學世家里,方宗誠生有四子,方守彝為次子。
方守彝少時,正值咸豐年太平天國戰(zhàn)亂期間。桐城為太平軍與清軍爭奪的戰(zhàn)略要地,近十年拉鋸戰(zhàn),使得百姓輾轉遷徙,不得安寧。方宗誠攜家?guī)Э诒軄y于魯谼山中的方家半天山腳下的柏堂書屋。連年戰(zhàn)事,田地荒廢,糧食奇缺,饑困交加,少年的方守彝未嘗一日廢學。無論生濟多么窘迫,山外戰(zhàn)火多么慘烈,半天腳下的小河邊,山谷里,讀書聲終日不絕。
其父方宗誠任河北棗強縣令時,方守彝在家撐掌門戶,往往孤燈夜讀,達旦不輟。常靜夜觀書,衣不解帶;寒冬風雪,猶聞吟誦之聲。
方守彝對古人學問皆得門徑,精學不懈,詩文湛思孤往,清潔遒煉。方守彝幼承其父家學,又得其教誨,學業(yè)益進,后成為諸生,官太常博士。
02
晚清桐城三家詩之一
桐城派古體詩創(chuàng)作,在晚清進入了非常繁榮時期。僅桐城一地就有吳汝綸、姚濬昌、陳澹然、徐宗亮、姚永樸、姚永概、方守彝和馬其昶等諸家。一度成為同光體古體詩皖派的營地,受到了同光體大佬馮煦、陳三立、沈曾植和嚴復等贊譽。
方守彝和大多數桐城古體派詩人一樣,都受到家學淵源的影響,詩文并工,義法謹嚴。方守彝曾師事鄭福照,授古文法,又游興國萬斛泉,入黃彭年之門。既承家學,習聞庭訓,又轉益多師,博極群書,學業(yè)益進。他的著名詩集《網舊聞齋調刁集》20卷,世稱自唐宋以來功力既極,無人能比。其詩作既是作者對山水、人文和家事的心靈寄托,也同時承傳著儒家憂國憂民的精神。吳汝綸評方守彝的詩“潛窺韓蘇 ",同光體大佬陳三立評曰 :“清泠蒼邃,時辟異境,奄有蘇梅之勝 ",“蕭閑質澹中往往發(fā)蒼倔之氣,取徑造格,雅近北宋 "。
2012年,安徽省黃山書社出版了《晚清桐城三家詩》一書,專門首列了方守彝的《網舊聞齋調刁集》中大部分詩作,代表了晚清桐城派古體詩歌的創(chuàng)作成就。
03
明哲君子
方守彝在他年輕時也幾經科試,均不佳。姚永樸為他撰的《墓表》有載:“少時精舉業(yè)不售,則絕意科名。為人沈厚,澹于榮利,論學宗洛閩兼及考據詞章,終身手一編,鍥而不舍。 "正逢晚清當局腐敗,時感大清朝前途渺茫,從此不再參加科舉,后來以諸生身份官太常博士。
從清末到民初,從太平天國運動到辛亥革命,革命浪潮此起彼伏,時局動蕩不安。同時代的桐城詩人陳澹然在方守彝的《墓表》中這樣描述:“命重當時,離亂脩然,身居都會,不夷不惠,可謂明哲君子矣。 "辛亥革命后,方守彝守一賁卦,自號賁初 (以前自號清一老人),后改稱舍車老人?!吧彳嚴先?"取于《易經》中 :“賁其趾,舍車而徒。 "意思是把自已的腳裝飾好,放棄車子徒步行走,以示在亂世中貧賤不移,潔身自愛,做個明哲君子。
方守彝的祖宅,是其父方宗誠在安慶小二郎巷居住的房屋。據家人說,這祖宅過去是曾國藩的湘軍營房,太平軍失敗后,大部分湘軍隨曾國藩移營到南京,曾國藩臨走時將小二郎巷的一塊營房贈送給方宗誠,作為家宅,以表方宗誠在曾國藩幕府多年來不辭辛勞的感激。后來方家人口日益增多,老宅開始擁擠起來,方守彝在小南門買下四進宅院,與小二郎巷的老屋后院相連,自稱小南門宅院為“賁巢 "。這“賁巢 "就是后來方守彝的子孫們稱呼的“方家公館 "。
辛亥革命后,方守彝隱居“賁巢 ",不談國事,喜善交游,足跡遍歷東南山水,所到之處,賦詩尤盛,晚年著有《網舊聞齋調刁集》 20卷。
方守彝內行孝友。其父方宗誠晚年得痹癥,兩腳不能行走,方守彝左右服侍,在生活上力求其父滿意。他曾親手制作一輛小木輪車,自已挽于車前,其子推車后,讓其父每天游于院室之間,歷時五年之久,直到光緒十四年(1888年)其父病逝。
1906年,方守彝與其弟方守敦分家,小南門房屋歸老二方守彝,后來我們在方家后人自傳中和方守彝的詩集里知道,分家那時,方守彝在上海還有房產。小二郎巷老屋和桐城老家的勺園歸其弟方守敦。辛亥革命后不久,方守敦攜全家回桐城勺園居住。兄弟倆雖然居地相望百里,書信唱和,從不間斷。凡是游山玩水,常常結伴而行。兄弟二人均儀表堂堂,白發(fā)飄然,見者莫不稱羨。
04
瓜瓞綿綿
方守彝有五子:老大方孝朗;老二方時涵,曾任直隸知州;老三方時褧,曾任江蘇常塾知縣;老四方時簡,曾任安徽實業(yè)廳廳長;老五方時翮,曾任國務院法制局編纂。
方守彝還生有三女:大女方淑蘭嫁給江蘇常熟光緒年間舉人宗嘉祿。1897年,方淑蘭在安慶小南門娘家的賁巢生下了兒子宗白華。宗白華從小就倍受外公方守彝疼愛,勉勵他在新文學上努力學習。宗白華畢業(yè)于同濟大學,1920年赴德國留學,在法蘭克福大學、柏林大學學習哲學、美學。1925年回國后在南京大學、北京大學仼教。是中國著名的哲學家、美學大師和詩人。
方守彝的小女兒方愫悌嫁給了安慶懷寧著名的理學世家鄧氏家族,姑爺鄧仲純,是當代“兩彈元勛 "鄧稼先的二叔,青年時代與其弟現代美學家鄧以蟄 (鄧稼先的父親)、共產黨創(chuàng)始人陳獨秀同時留學日本,鄧仲純學習醫(yī)學。鄧仲純受陳獨秀影響,早年參加了革命。與陳獨秀同鄉(xiāng)世交,情同手足。
1924年11月方守彝卒于安慶,享年七十八歲。翌年二月,葬于安慶集賢關鵝公山,距其父方宗誠墓七里稍近,這是他生前自已選好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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