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麗舉國之力十六年修建的千里長城、二百山城,只是推遲了滅亡
李世民時期發(fā)動的大規(guī)模對外戰(zhàn)爭,沒有取得最后勝利的只有一次,就是貞觀十九年的東征高句麗。十萬大軍,從春到秋,在遼東五個月,只向前推進了數(shù)百里,與原本設想的一次性滅亡高句麗的戰(zhàn)略目標相去甚遠。
除了惡劣的氣候、復雜的地理條件、近于原始的基礎設施等方面因素之外,不得不說高句麗人在修筑城池、防御工事方面還是有一些辦法的。
(高句麗山城遺址)
【立國七百年的高句麗人已經(jīng)被打怕了,想修個殼子把自己包起來】
高句麗這個發(fā)源中國東北的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漢化程度頗深。從立國之日起,就一直受到中原政權(quán)的影響,既要向中原政權(quán)稱臣以學習先進知識和文化并免遭軍事打擊,又無法抑制向西的強烈領土擴張意識,把入主中原當做最高理想。
這種心理讓從東漢開始的中國北方統(tǒng)治者非常反感,東漢、曹魏,甚至十六國時期慕容前燕都曾出兵攻伐高句麗,使高句麗在遼東地區(qū)的統(tǒng)治范圍日益縮小,其都城丸都山城(現(xiàn)吉林集安)也多次被攻破,只得轉(zhuǎn)變戰(zhàn)略思想遷都平壤,逐漸占領了朝鮮半島北部,并在隋唐時期達到了它的國力頂峰。
(吉林集安高句麗王陵)
經(jīng)歷了隋文帝、隋煬帝的四次大軍壓境,每一次高句麗都是在滅國邊緣逃了過去,使高句麗人不得不感謝上天給了他們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雖然多山、丘陵地區(qū)生活環(huán)境比較艱苦,但比起被滅國來說,還是可以接受的。
有了朝鮮半島北部這個大后方的高句麗,已經(jīng)基本上斷了入主中原的念頭,只想守住已經(jīng)占領的遼河以東地區(qū)。
于是,在唐初高句麗與唐王朝關系逐漸惡化之后,高句麗開始沿著遼河,動用了舉國之力,修了十六年的邊境防御體系,包括千里長城防線和200余座堅固的山城。
(南北朝時期高句麗)
【高句麗人在修筑城池方面還是有些天分的】
不得不承認,高句麗人在修筑城池方面還是有些天分的。
從最早期的都城五女山城(又名紇升骨城,現(xiàn)遼寧桓仁),到中期都城國內(nèi)城、丸都山城(現(xiàn)吉林集安),再到擋住李世民大軍腳步兩個月的安市城(遼寧營口大石橋),這些山城的建設都有一些獨到之處。
既然是山城,高句麗城池的普遍特點是修建在臨河的高山之上,充分利用高山、大河帶來的防御優(yōu)勢,又能夠?qū)ι较碌?a href='/jingdian/107890' target=_blank>道路和水路有一定的控制能力,是為水路要沖。
考慮到軍民生活便利,往往是復合型城市,即山下也有城池供平民居住,山腳下河邊空地可以種植作物。山上為軍城,城中有水井、泉眼或蓄水池,并儲存大量糧食,可以長期堅守。
早期高句麗山城都是石塊砌筑,中后期逐漸出現(xiàn)夯土與石塊的混合結(jié)構(gòu)。由于這些城池是在山頂平地上修筑,一般都是三面峭壁,占地面積都不大,城墻周長一般在1000米到5000米之間,最大的丸都山城城墻周長6931米。
(遼寧、吉林境內(nèi)高句麗山城分布)
僅在中國遼寧、吉林兩省境內(nèi),就分布著大大小小約200座山城,在遼東半島上尤其密集,整個遼東幾乎所有河流和道路都被這些山城編織成的大網(wǎng)牢牢鎖住。
從高句麗城池的布局圖來看,明顯是被打怕了,遼河以西廣袤的平原高句麗不敢涉足,只是在遼河東側(cè)群山、丘陵中密布大量的城池,向西防御的意圖十分清晰。
另外,遼東半島尤其是南端有部分沿海平原,氣候宜人,比朝鮮半島北部自然條件好得多,是高句麗重點開發(fā)地區(qū),也是城池分布、人口最密集的地區(qū)。這里同樣也是軍事防御的重點,一方面是遼河防線的后方支撐,另一方面是防御來自山東半島的中原軍隊海上登陸。
(遼寧省大連地區(qū)高句麗山城分布)
在這些山城的外圍最東方,整個高句麗遼東國防體系的第一道防線是沿遼河而修筑的千里長城,當年李世民在貞觀初年滅了東突厥后,“(高句麗王高)建武俱伐其國,乃筑長城,東北自扶余城,西南至海,千里有余?!?/p>
從保留下來的吉林省懷德縣高句麗長城遺址來看,城墻基寬6米,頂寬3米,高約2米。如果考慮到年代久遠被破壞的程度,原本的高句麗長城應該更宏偉。
專家們對高句麗長城的具體形態(tài)也存在爭議,主要有兩種說法:
第一種說法是高句麗長城只是一條虛擬的防線。高句麗在遼河東岸群山中所有水路要沖之地修建了山城,這些山城組成了整個國防體系。根據(jù)地理條件,有條件的部分山城之間用城墻連接起來,或者把山城和周邊的堡壘連接起來,作為整條防線的核心支撐點;
第二種說法是高句麗長城是獨立的防御體系。各種中小型駐軍堡壘或者哨所,沿高句麗長城線路分布,這條長城位于遼河與遼河以東群山之間的平原地帶,更多的是一種領地的象征,對于敵軍大舉入侵基本上沒有作用,但防御哨探或者小股部隊還是有作用的,至少能起到預警的作用。
(高句麗千里長城走向圖)
【李世民東征經(jīng)過的主要城池】
根據(jù)《舊唐書》記載,李世民貞觀十九年四月在幽州誓師,同月李績攻克蓋牟城,五月李世民車駕過遼河、攻克遼東城,六月到了安市城下,并消滅高句麗援軍15萬。之后李世民在安市城下一直到九月未能攻克,于是班師。
能在史書上進行記錄,說明蓋牟城、遼東城、安市城這三個城池還是比較重要的。
(今天的遼東山區(qū))
東征第一戰(zhàn)是蓋牟城,又名塔山山城,在遼寧省沈陽市蘇家屯區(qū)陳相屯東塔山上,城南就是一條叫沙河的河流。城池沿山修筑,為夯筑土墻與石墻混合,城墻周長1300米,城門兩座,東為陸門、南為水門。由于利用山勢,城墻頂部到地面的垂直高度達到了約50米。
蓋牟城是李世民尚未到達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李績攻克,雖然地勢險要,但城池不大,方圓不過100—150畝,里面的駐軍數(shù)量應該也有限,唐軍繳獲糧食10萬石、人口2萬戶。
“(夏四月)癸亥,遼東道行軍大總管、英國公李勣攻蓋牟城,破之?!薄杜f唐書》
之后高句麗4萬步騎來救蓋牟城,被李道宗和李績夾擊擊破,斬首千余級。這時應該是高句麗人抵抗意志最強烈的時候,而且熟悉山地作戰(zhàn)且地形熟悉的高句麗人應該一直在對唐軍后路進行襲擾,隨同李世民出征的將作大匠姜行本竟然在蓋牟城下中流矢而亡。
(塔山原有遼代古塔毀于1946年)
唐軍一路向南,東征第二戰(zhàn)是遼東城,是整條遼河防線的核心。遼東城就是漢代的襄平,也是現(xiàn)在的遼寧省遼陽市,這座車牌號遼K的城市是遼寧省最古老的城市。
李世民此次東征前33年,隋煬帝第一次征討高句麗就是在被擋在了遼東城下。百萬大軍、數(shù)百萬民夫工匠,竟然解決不了一個遼東城。再之前隋煬帝大軍在遼河渡河時也受到高句麗頑強抵抗,損失很大,大將軍級別的麥鐵杖都在戰(zhàn)斗中陣亡。(麥鐵杖有個后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高力士。)
這些問題對李世民來說都不存在,在遼東城下李世民與李績的先頭部隊會合,輕松拿下了遼東城。“上親率鐵騎與李勣會圍遼東城,因烈風發(fā)火弩,斯須城上屋及樓皆盡,麾戰(zhàn)士令登,乃拔之?!?/p>
那時是五月,根據(jù)遼寧省的氣候,春節(jié)經(jīng)常有大風,而且剛剛經(jīng)過冬天,氣候干燥,一旦有火很難控制。(本月遼寧省沈陽市棋盤山大火就是農(nóng)民在大風天燒荒引起的)
遼東城是中原風格的古城,位于平原,應該是用了不少木材作為建筑材料,這與高句麗山城多用石材是有區(qū)別的。而且之前高句麗為了防御唐軍的拋石車,在城頭上堆積了很多木頭作為防御工事,李績先是拋石車和撞車進行炮火覆蓋,又用“沖竿”高舉士兵放火點燃了遼東城西南城樓,火勢隨著強勁的南風蔓延到城內(nèi),唐軍隨即登城,高句麗軍被燒死者萬余人,被俘士兵也有萬人、百姓4萬口。
(遼陽白塔 金代)
之后高句麗人的抵抗意志開始下降,白巖城(又名白崖城,現(xiàn)遼寧岫巖)城主稍加抵抗后率萬余百姓、2400士兵舉城投降,李世民一路順利來到了安市城。
安市城又名海龍川山城,在遼寧省營口大石橋,城池依山而建,為不規(guī)則長方形,石頭壘筑,城墻周長2000米,有城門四座。這座城面積不算小了,將近400畝,在中原也比得上一座縣城了,這里也是唯一擋住唐軍去路的一座山城。
先是圍城打援,僅僅出動了3萬人馬的唐軍,在李世民指揮下大敗高句麗僅存的15萬機動部隊,斬首2萬余級,高句麗主帥率殘部3.68萬人投降,繳獲大量馬、牛、鐵甲、各種軍器物資,并出現(xiàn)了薛仁貴這位當世猛將,安市城被全面包圍。
同時,其他各路唐軍也取得了不少戰(zhàn)果。渡海攻擊的張亮麾下程名振攻克卑沙城(又名大黑山山城,現(xiàn)遼寧大連金州),俘虜人口八千;張亮本人也在建安城(又名高麗城山城,現(xiàn)遼寧營口蓋州)下?lián)羝聘呔潲愜?,在遼東半島渤海岸上取得了立足點,并開始進入鴨綠江流域。
安市城的戰(zhàn)斗從六月一直到八月,李道宗用了60天堆積土山攻城,但功虧一簣,土山被高句麗人奪下并成為安市城防御體系的一部分。之后天氣轉(zhuǎn)冷,李世民只得放棄進攻,主力回師中原,留下李績、李道宗率4萬唐軍殿后。
(這張圖各個城池位置比較準確)
【如果這算是李世民的失敗,未免有些過于苛刻了】
戰(zhàn)后總結(jié),此次東征先后攻占高句麗城市十余座,遷徙遼東城等地人口7萬人入中原;三次較大戰(zhàn)役,斬首四萬余級;唐軍戰(zhàn)死者僅2000人,但戰(zhàn)馬損失了十之七八。
李世民對這個結(jié)果頗為不滿,想到了魏征,感嘆說:“魏征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
這次李世民親征確實有些失策,作為國家的最高統(tǒng)治者,雖然是統(tǒng)一中原的主帥,但這時的李世民最核心的工作已經(jīng)不是帶兵打仗了。如果李世民不御駕親征,而是把李靖或者李績?nèi)蚊鼮橹鲙?,可能會取得更大的勝果?/p>
而且李世民是有些貪心了,雖然沒能一次性滅亡高句麗,但比起前隋的四次征伐,唐王朝這次損失很小、戰(zhàn)果輝煌。不但是深入遼河以東高句麗腹地,而且對高句麗造成了沉重的打擊。高句麗多年在遼東的建設全部付之流水,還失去了大批的精銳部隊和人口,這種損失是高句麗這種小國需要很多年才能補回來的。
雖然滅亡高句麗的戰(zhàn)略目標沒有達成,但最多算是打平,遠遠談不上失敗。
(遼寧桓仁秋景)
之后的高句麗沒有得到休養(yǎng)生息的機會,在之后二十年,唐王朝從海陸兩路不斷消耗高句麗國力,一直到唐高宗李治時期高句麗滅亡。高句麗修建的千里長城、二百座堅城,只是推遲了滅亡時間,并沒有改變它滅亡的命運。
在初唐與李世民成為敵人,真的是高句麗的不幸。(今日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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