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記 | 后會有期
東極島的這三天，和我以前所有的旅行都太不一樣，我覺得用“旅行”這個詞來形容是不合適的，那這一程對我而言究竟是什么？
是一次旅拍？
起床洗漱就出發(fā)，回酒店躺下就睡著一直是我出門旅行的標配，所以我根本不會想著去化妝——太麻煩了！照片P一下就好了嘛！
但很顯然，雅婷不是這樣想的。本著不能浪費雅婷畫的分鏡稿、不能滅了雅婷想要拍視頻的高昂興致，再加上億點點愛美的沖動，我興致勃勃地加入了拍照、拍視頻的行列。
（出發(fā)前）
我要穿這個這個這個，扎那種那種頭發(fā)，配這個發(fā)圈、那個發(fā)夾、這個手鏈……
（第一天）
隔離、粉底、睫毛膏、眼線、修容粉餅、高光膏、亮片、口紅……不錯！可以！再來編個蜈蚣辮雙馬尾*罒▽罒*。
喔，NO！再來。
誒呀，手生了手生了，不好意思，重來。
錯了，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頂著滿頭泡面卷陷入了沉思，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總感覺哪里不太對呢，算了，就這樣吧出門吧！
（第二天）
啊，下雨誒！那就算了吧，不化了！
（第三天）
還要坐船呢，到那邊再說吧……走了走了，出門啦！
果然，我精致出門的熱情馬上就被第一天1個半小時的化妝打扮給磨滅了，但涂了防曬和口紅也算是半精致了吧！
東福山島，我們在海邊崖岸上奔跑，迎著夕陽轉起裙擺，海風帶著咸咸的氣息吹起風車又揉亂了來不及束起的長發(fā)，最后躲進了黑洞洞的鏡頭里。青浜島，我們穿著緊巴巴的潛水服，扎著光禿禿的道姑頭，舉著自己挖出來的小海鮮，向著鏡頭傻憨憨的笑著。廟子湖島，我們在原石灘上、網(wǎng)紅燈塔邊和……“自由男神”像下盡情留下了無數(shù)的游客照。
有些事情并不是其本身多有趣，而是和你一起做這件事的人很有趣。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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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許，是一次度假？
其實我一直是趕場式旅行，查好攻略做好計劃，恨不得一天24小時塞得滿滿當當，要去網(wǎng)紅景點打卡，想吃最地道的美食。但這次……真的蠻閑適的。
在出發(fā)去東極島之前我第一次沒有做任何的攻略，安心當一個蹭團游的廢人。
室友：去島上要坐什么什么船，然后在補票……
我：嗯，好。
室友：我們先去東福山，再去青浜島，最后回廟子湖……
我：嗯，好。
室友：這個民宿不錯，你們看一下。
我：可以可以，就這個吧。
我：好的好的。
……
出發(fā)前沒有了費腦子的事情，只知道大批購入零食，然后一股腦兒塞進我的小箱子里，最后滿足地合上箱子。真好！所以在我踏出寢室那一刻，我對東極島的印象還是一片空白，只有無數(shù)美好的幻想。就好像身處一個極黑的屋子，你不由得去想，我這是在哪兒，這個屋子里有什么？然而手里只有一把手電，光亮所及之處屋內的鋪陳才緩緩展現(xiàn)在眼前，內心焦急想要快點移動手電，卻 又怕看不仔細漏了什么細節(jié)，最終沒入黑暗。驚喜、期待、遺憾……
遺憾也是有的。在廟子湖島，沒有看到軍營的大門，只有夜色中的點點光亮守護著這片島嶼；沒有在“好酒不見”點一杯清酒，唱一首《好久不見》；沒有能看到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島上，欣賞日出東海之景。在青浜島，沒有環(huán)島，沒有去看中華鱘養(yǎng)殖基地，沒有光著腳去踩海浪翻滾的沙灘，只能在腦海里想象“海上布達拉宮”的背后又是怎樣的美景。在廟子湖島，沒有吃到好吃的生蠔，也沒有循著《后會無期》的電影畫面拍一個跨時間的同框。很遺憾，但度假的意義就是隨性而行、興盡則歸，每次選擇都可能成為遺憾，但重要的是享受每一個當下。
特別喜歡在青浜島的那一天，早晨就淅瀝瀝下起小雨，下了渡船就看見海叔舉著牌在渡口等我們，他接過我手中的行李箱帶著我們拾級而上，哦，不對。青浜島沒有臺階，全是石塊砌成的斜坡，倒是比東福山島上的石階好走很多，雅婷前日還說要是這些臺階都是斜坡就好了，真是所愿即所得。尾隨其后的我看著前面海叔舉著的牌子，突然覺得挺有趣的，一直聽雅婷說我們的民宿叫“海隔壁”，卻沒想到是“海閣碧”。海叔聽到我的調侃，出聲解釋：“對啊，但也是海隔壁?！薄斑@諧音梗！”雅婷如是說。社粉下意識回嘴，“諧音梗是要扣錢的！”“誰敢扣海叔錢！”后面不知是誰突然高聲亮了一嗓子帶起了一片歡笑。因為去時正是淡季，游客不多，所以海叔給我們免費升級了海景房，出門的大平臺上就可以看見大海。原本想著在民宿里放下東西就去島上轉轉，可沒想到一會兒就已是大雨傾盆。我攆著晨晨去旁邊小店買了一副牌回來算命，晨晨拿著牌好像是真的神婆，人的一生又好像真的就在這寥寥幾張牌中被算盡，信與不信都有了理由，不過是最美好的希冀。中午“如愿”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海鮮大餐，較之一般餐廳要貴上許多，口感也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鮮美，倒是有些失望。吃完午飯，被大雨困在民宿里的我們索性圍坐在晨晨的床上開了盤劇本殺，等到海叔扣門竟已將近3點了。
“去不去趕海？”
“還下雨嗎？”
“不下了誒！”
“去去去！”
我們仨加上海叔，四人兩艇，石頭剪刀布送走了晨晨與海叔同行，看著絕望的雅婷，我自信的叫囂著，“我?guī)?！”其實這也是我第一次穿緊梆梆的潛水服，第一次在海上劃皮劃艇（塑料艇？），著實莽夫。第一次趕海，一切都那么奇特、那么新鮮，也才知道岸上瞧著黑乎乎的礁石竟然大有乾坤：海膽藏在石縫中頂著滿身的刺；?？幯活^的秀發(fā)吸附在石壁上，輕輕一碰就蜷縮起來叫人看不清面貌；撩起綠色的海菜，幸運的話能看見些許小貝殼；而另一邊無數(shù)的藤壺鋪滿整一面礁石，密密麻麻看著滲人，沒有其他什么生物，只有小螃蟹在其中穿梭，或是躲在藤壺殼里……我們拿著小鐵鉤，撬了一兜子“海物”，笑得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海叔還抓到2只水母，粉粉的，像把小傘，游起來一開一合很是漂亮。很盡興，很快樂，若是雅婷的劃槳能再劃深一點，而不是劃水飛我臉上的話，想來會更開心一點。晚餐我們吃了自己撬來的海鮮，只有4個海膽能吃，其余都要放生，但味道屬實不錯！至于另一盤清水煮小貝殼，emmm……海味著實是重了些，即使是? ?己撈的也難以下咽。
晚餐過后，我們在二樓平臺上自己開音樂“蹦迪”，原本盤算著早上看日出要幾點起，勉勉強強的一陣好吧好吧，過了一會又卷著被子縮到晨晨的床鋪上打牌，聽著屋頂又漸漸大起來的雨聲……
“這還能看日出嗎？”
“天氣預報明早上下雨?！?/p>
“不看了不看了！”
“開本開本！”
隨心所欲。
青浜島很小，小到三四個小時就能環(huán)島一圈；青浜島很大，大到可以裝下心里無處訴說的詩與遠方。
這也是一次赴約。
這一趟東極雖然只有短短三天，但不知為何我一直覺得好似已經(jīng)行了好長好長的路，經(jīng)過了好久好久的日子。
最早許是大二時，我們便在寢室計劃著一趟舟山之旅，心中想去的渴望混雜著難以成行的害怕，說出口便是“又一個flag”的調侃。也不知是誰信誓旦旦說著“必然要去”的諾言，也不知是誰打開了手機錄像記錄下了這一刻。而后卻是，疫情、考證、考編、考研、畢業(yè)論文……諸多瑣事都成了擱置旅行的理由，讓人無法拒絕。
又想起今年3月，晨晨在朋友圈分享了一首《想去海邊》，配文道“或許今年可以圓夢東極島嘛”。是了，我那有限的關于東極島的所有畫面和描述都是來源于晨晨，而關于旅行我也說不想去哪，無非是想借個機會和朋友出去一趟罷了。評論區(qū)里我們開著玩笑，“誰不去誰是狗”，“看到畢業(yè)論文我聞到了一絲狗的味道”，這個旅行一直有著不去的余地，但我依然選擇相信——會有的。
果不其然，4月的時候晨晨先“狗”了，我和雅婷“憤怒”地質疑她沒錢的真實性，并在她問我們500元夠不夠的時候不容置喙的極速回復“夠了”、“窮游唄”，（之后算錢的時候真是啪啪打臉）似乎慢一點、猶豫絲毫這個旅行就會化成砂礫從指間滑落。
“那去”
“好！
你的意思是說定了
好，我明白了
@不高興
她一定去”
不高興的我突然又高興了。
5月回校完成了論文答辯，我們定好東極的民宿，買下東極的船票。那一刻我好像看到東極島在向我招手。惡俗的故事到這必然會有轉折，然而生活就是這么俗套，一些瑣事又把我拉入了去不了的悲傷當中，明明都買好了票，這樣不去比最初就放棄更讓人難以接受。
這么久以來我一直問自己一個問題——這趟旅行到底會不會成行呢？想著想著倒成了執(zhí)念了。
幸而，我還是登上了“舟山群島幸?！碧柕亩奢?，去奔赴一個跨越千山萬水的約定。
這更是一次尋找自己的歸途。
其實整個行程下來，比之“景區(qū)式”的網(wǎng)紅廟子湖島我更偏愛于原汁原味、破破爛爛的東福山島和青浜島。那里游客不多、物資稀缺，有著石塊砌成的臺階與房屋，沒有隨處可見的路燈和滴滴滴嚇著行人的纜車。那里，是安靜的、原始的。
你說多年之后再想起這次東極島之行，我還會記得什么呢？
我會記得雨打青瓦的聲音。東福山和青浜的民宿? ?是青瓦鋪的屋頂，一旦下雨就滿屋子雨落的聲音，放松安寧，一夜好眠。若無清晨廣播里的“早間新聞”怕是會更愉快些，可轉念一想，城市里早已看不見這種老式壁掛廣播了，忙碌的年輕人也少有會早起聽晨間新聞的習慣，再者說了，城市夜晚與早晨的喧鬧或許……也不是雨聲與廣播了吧？心中的煩悶早惱得輾轉反側。
我會記得無邊無盡的大海。一葉小艇，一柄劃槳，我們劃向遠處的一座“孤島”，天地茫茫，分不清是海浪裹挾著我們向深處飄去，還是我們以微薄力量向著目標前進，在海浪中沉浮的那一刻我才真的覺得自己有多渺小。你無法改變什么，卻時時可能被吞噬。
我會記得海上日落的景觀。將近傍晚我們才隨意進了一家臨海大排檔，小店的頂樓視野開闊，近處是白色燈塔和礁石，遠處則是望不盡的海天交接，我們點好了餐決定在這兒吃著烤串等日落。日落的時間真的只有3分鐘不到，可也就是那一揮手的瞬間云彩都鑲上了金邊、海面都灑滿了金粉，我所擁有的詞匯太過貧乏，這種震撼讓我無法言語。長河落日圓？天長落日遠？都不貼切。
我會永遠存著被風聲掩蓋的錄音。5月的天黑得不算太早，為了圓晨晨環(huán)島的夢想，我們頂著昏暗的天色向山深處進發(fā)，越往上路越窄，道兩旁的雜草也越來越多，看不見人影也望不見路的盡頭，天色也最終完全暗下去了。我承認還是蠻嚇人的，總覺得兩邊還是后面空嗖嗖的，回頭就是一片黑漆漆的山路，我想著老自己嚇自己也不是個事兒，索性蒙頭趕路。天無絕人之路，山路最后通向了水泥澆灌的大道，雖然也昏昏暗暗沒路燈，總是比樹木叢生的石階好多了。危機暫時解除，“來都來了”的錯覺又瘋狂上線，我們繼續(xù)往山上的方向走去，跨過路邊小小石碑上刻著的“軍界”眺望山頂宿舍式建筑中透出的燈光，“不會真是軍隊駐扎的地方吧”“我們會不會走到人家軍營里去啊”，“我們不會被帶走吧”，“那我們就去營區(qū)門口哭，‘兵哥哥！這里好黑我好害怕！能不能送我們回山下！’”，“他們在這里也好苦吧”“訓練超苦的”“你說他們現(xiàn)在會在干什么呢”。不知道為什么，想到有這么一群人一直駐守在這兒，很安心又很……，他們是真的值得我們崇敬的人。我們最終還是沒有爬上山，正巧有一處可觀景的平臺，點點燈火在遠處忽明忽暗、圓月高懸皎潔而明亮、海浪擊打礁石又卷回海底、蛙鳴蟲鳴分不清何處而來，這種寧靜的力量攝人心魂，我打開錄音舉起手機企圖留存下這份美好，再一聽全是風聲呼呼而過。而最讓我遺憾的是，我沒有在山頂喊話，內心很想很想，卻又有一絲膽怯和束縛，其實又怕什么呢？“以后要一直一直快樂！”當時沒說的，現(xiàn)在說了，請你以后一直快樂，一直做最真實的自己吧！
我會記得黑夜中心底的恐懼和熱忱。下山的路上，我們誤入了一個圓形水泥大平臺，就著手機電筒發(fā)現(xiàn)地上寫著大大的“H”才醒悟這是個停機坪。走出來又發(fā)現(xiàn)另一邊停著輛大皮卡，三人默契地嚇得連連后退、火速撤離。在漫長的盤山公路下山行中我想通了一件事情，我很早就發(fā)現(xiàn)自己總是在越緊張的時候越高冷越酷，現(xiàn)在我倒是覺得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表面上是我拖家?guī)Э诿Х蛞粋€，實際上內心也是慌得一批，害怕到極點（生活不易晶晶? ??氣）。前半段路最是折磨，不知道這條路通到哪里、周圍全是黑的只有手機電筒的光、沒有一個路人但樹影搖晃也確實怖人，心里沒底、腦子也宕機，連后悔都顧不上。為了壯膽我們從《鏗鏘玫瑰》唱到《LAST DANCE》最后唱到了《寧波大學校歌》，當我們手拉手在下坡路上奔跑大聲唱著“為中華騰飛/家園昌盛……我們要在風雨中雕琢成玉/我們要在烈火中百煉成鋼”的時候，大學四年的點點滴滴一下子全部涌入了我的腦海，我想的是軍訓時教官說的軍歌不在調在氣勢；我想的是我們背著重重的書本早起去搶座；我想的是凌晨還在拼命敲擊鍵盤或是背書的511；我想的是一搶而空的川香閣跑蛋；我想的是“665”的實習和奔波在各個招聘會上疲憊而不自信的我……我想的是，為什么出發(fā)的理由和最真摯的夢想。
這些我都會記得吧？靜謐、震撼、無力、釋然……
大海上沒有信號的，手機只是一塊可以拍照的發(fā)光板磚，但2小時的渡輪絲毫，沒有讓我覺得無聊，反而很平靜，“如果這三天手機都沒有信號也是蠻好的”。好在哪里呢？沒有不加篩選的過量信息、沒有需要秒回的微信、沒有突然出現(xiàn)的活兒……想想就覺得很美妙。
但這樣的逃避能支撐多久呢？等你花光了所有的錢？等你成為一個……大人。
這樣想想我好像一直都在逃避，用各種理由來逃避一系列活動、事務，以學校的事情來逃避實習，以實習來逃避學校的事情，又用這個原因、那個原因來達成內心的“無罪”釋放。是的?；蛟S是因為我擔不起家庭的責任、工作的義務，以學生的身份還心安理得接受父母的生活費。但逃避真的不是一個好習慣。
又要說到東極島這個名字，所謂東極島，字面意思——中國大陸“最東端的島嶼”，是中國大陸第一縷陽光照射的地方。但說來失望，東極島這個名字只是一個美麗的騙局罷了。這又從何說起呢？其實東極島并不是中國大陸“最東端的島嶼”。在《東極島紀事》里，韓寒說“其實東極島不是最東邊的島嶼，真正最東邊的是嵊泗島，東極島在東經(jīng)124°45，而嵊山島是東經(jīng)124°49。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取名字是多么的重要。”更有甚者，東極島這個島也并不存在，嚴格來講應該稱之為“東極”，它是一個鎮(zhèn)，在東極鎮(zhèn)的附近有28個大小島嶼和108塊礁石零星分布在東海海域里，被統(tǒng)稱為“東極列島”。東極島本就無甚名氣，借著韓寒《后會無期》的電影才突然成為網(wǎng)紅之地。但就像《桃花源記》中的桃花源本就不可尋，《后會無期》里的東極島又是真的嗎？那么我們心心念念向往的，到底是這片大海，還是這個故事中、想象中的“東極島”呢？
來到這里，你到底要逃避什么？又在尋找什么？
上島第一天我不過腦子的問出了這個問題，可到現(xiàn)在我也不知如何解答。
旅行也好，旅拍也好，度假也好，赴約也好，歸途也好。
和你們一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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